顽艳

【白阮朋我】绿蚁新醅酒一壶 [贰拾捌]

[贰拾捌] 比翼连枝当日愿

 

 

“小缺!”白开吃了一惊,上前扳住江烁,不防一碰那人就倒了下去;袁阮蹚水啪嗒啪嗒跑过来,一眼看见江烁满脸的血,吓得六神无主,“烁哥、烁哥……!”

 

白开封了江烁几处大穴护住他心脉,将人过到袁阮手里,自己起身查看情况。秦一恒最后那一手来的太突然,这人若是就这么交代了他也无法承受。

——不应该,不应该就这么结束了。

 

白开脑中回溯最后他所看到的景象,秦一恒实际上是挟真龙一并撞上的雷劫不是吗?

那雷是冲着真龙来的,与秦一恒无干,况且事情并未按真龙所想发展,毕竟他到底未能使秦江二人结为“障”替他挡去雷劫;换言之,这事最终结局还是真龙受了雷劫,秦一恒即便被牵连进去,应当也不会与他一样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正想着,胸口衣襟处却突然传出一声悠长虫鸣;白开低头看去,只见他的天蝈露出一对触须,试探般微微颤着。

白开将它托到手上,天蝈顺势攀住他的手指,随着他动作转向向四周不断刺探;白开抬起头看向天幕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拂烟微尘,心下渐安,不由挑起一个笑——

 

——贼老天,总算开眼这一回。

 

 

待白开转回时江烁已在袁阮怀中昏迷多时。袁阮拿自己袖子擦了江烁那一脸的血,此时手足无措求救般看向白开,哆哆嗦嗦问道,“恒、恒哥他……?”

 

“没死。”

 

袁阮立马不再哆嗦,瞪大了眼,“人呢?”

 

白开指了指腰上系的一个坠子,袁阮认出那是之前他用来封引魂蜂的一块琥珀,后来在长梦草甸里头为了救他把引魂蜂召出来用了,就只余了个琥珀挂着。

袁阮凑头过去把琥珀拈到眼前,发觉里头已不似之前模样,倒似充盈着一团薄絮,细看之下竟还在极其缓慢地变幻着形状。

“这是……?!”

 

“是你恒哥,”白开深吸一口气,“别看了,光赤溜的,仔细缺老板醒了掐死你。”

 

袁阮推了他一把,“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满嘴放屁,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恒哥的…的……?”

 

“肉身被雷劫毁了,但元神没事,他们灵媒自己的元神。”白开指着琥珀,“不过本来应该是被他灵力包着一坨的,现在就剩个光溜溜的元神,等人回来估计灵力也是全废了。”

 

袁阮愣愣看着他,“灵力有什么要紧……就是…重塑个肉身就行了?”

 

“可不呗,”白开郑重地拍了拍袁阮的肩,“救苦救难的阮菩萨,这一家老小今后的太平日子可全指望你了。”

 

是,是啊……

袁阮眨了眨眼,点点头,“原来冥冥中自有天定,吒莲最终是派了这个用场。你怎不早说……害、害我吓个半死……也…也还以为、以为费这劲拿的吒莲成了废物……真是…真是……”

喉咙莫名发堵,疼得厉害。

 

“……”白开蹲下身来,捏住袁阮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眼见着从那对点漆瞳子里滚出大颗大颗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个没完,“你怎么了?”

 

“我喜极而泣。”袁阮闭眼道,猛一低头将脸埋在双手之中,从中传出再难自控的压抑痛哭,“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白开接过他怀中的江烁,又伸手替他顺背,眉梢一点点蹙起。

 

 

江烁混混沌沌清醒时第一个回到他脑中的念头仍是秦一恒。他挣扎想要坐起却发觉身体并不能受自己控制,正五内俱焚时突觉眼前一黑,白开的脸出现在视野中,“醒了?”

 

“!”

 

“真龙死了,老秦活着,我们没事,现在空中,回家路上。”白开道,“你一撅腚爹爹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这样不费劲吭。”

 

袁阮上来把他推一边去,小心翼翼将江烁撑起来,“烁哥,是这样的、你先别急,恒哥肉身受损但有的救,我拿到了吒莲,回家就能帮他重塑肉身……你别担心。”

 

江烁眼睛直直看着他,半晌慢慢眨了一下,又眨一下,这才落下一滴泪来。

袁阮松了口气,知他这是活过来了。用商量的语气低声道,“你要是不愿熬这段没有恒哥的光景,我给你配点安神的药,你就睡上一觉,这一路上也该好好歇歇了……等醒了来,我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恒哥。”

 

江烁望着他又缓缓眨了下眼,袁阮点头将他重新放躺回去。此时他们正在万丈高空中往擒凰回赶,身下所乘是白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召来的一对比翼——墨泽多灵物,比翼单只太小正需一对并行才驮得起他们三人。

袁阮从自己装种子的锦囊里摸出颗从长梦草甸里顺上来的草种,以饮绿之力将之催生,取其极少之量混以其余几样随身药植,凝了颗小小的丸子,喂江烁吃下。

“会是个很好的梦,”袁阮轻声道,“醒了就都好了。烁哥,安。”

 

江烁安睡过去。比翼极有灵性,无需让人时刻盯着修正路线;白开无所事事盘膝坐着,看袁阮忙完了手头事情就一直低头也不知琢磨些什么,便去招他,“无怪缺老板向着你,你瞅这贴心的劲儿,整个一母慈子孝,母女情深。”

 

“到底是子是女你倒是说明白了,”袁阮破天荒未跟他抬杠,只低低笑了笑,“烁哥若是我再生父母,你跟他们这辈儿可怎么算才好?”

 

“爹爹自是你们所有人的爹爹,”白开撑着下巴歪头看他,懒懒笑着,“单赁。”

 

“那这一家可真乱的很……”袁阮笑出声,终于抬眼望向他,情意尽于无声处。

白开很喜欢他这副抿着嘴不说话而万千情语皆流转在一双灵动眼眸中的模样,有点孩气的狡黠,却更多是对他难以掩抑的迷恋。他探身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亲,不想却被袁阮反噙住了唇;待一吻毕后,袁阮已不知怎么就被他圈在怀里;两情相悦原竟美妙至斯。

 

如若可以袁阮希望这一刻可无限延长。他此生最是圆满的情节皆是在这极北之处险象环生中歪打正着,此时即便胸中灵体嵌着那一物源源不断汲取着他的饮绿之力、在他灵体之中缓缓生长掠夺,也难以摧毁他心下充盈满溢的陶然安乐。

他放纵呼吸着白开清冽干净的气息,想这一刻能活着实在是万幸之至。“现在你承认我赢了吧。”

 

“嗯?”

 

“咱俩赌过,”袁阮从他胸前抬起头,语气有点得意,“我当时跟你说,‘找吒莲这事儿,最后肯定还是靠我,不信你就等着瞧’你还记得你怎么回我的吗?”

 

“……我这不是愿赌服输了么。”白开嘿嘿一笑,捏尖了嗓子学戏里青衣,“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阮郎有情,必不负你。”袁阮大笑着捏他高挺的鼻尖,两人笑着笑着重又吻在一处。

 

 

 

——白开曾是袁阮的求不得,如今就是袁阮的放不下。

世人只知求不得苦,焉知求得放下才是苦中之苦。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不是什么戏,是韦庄的《思帝乡·春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出自《妙色王求法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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