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艳

【唐中心】人生八苦(三)

 

[爱别离]薛铮X唐小军

 

 

唐门来的人到帐外时,薛铮正在收拾唐钧的东西。

人在军中,做起事来就总要一板一眼些,即便是整理家私也不例外。包袱皮平平展开,一丝褶皱也无,上面反放着独当一面,面具凹下去的圆弧里,搁着两支细颈瓷瓶,是唐钧之前配下的用来淬暴梨针的毒,还没用尽。

 

他来雁门关一年半多,末了收拾出来竟只有这么点东西。

 

其实应当还有弩、机关箭矢、制服配饰之类的物什,若是都打进包里,想来看着能更像那么回事些,恰如当时唐钧背着个随身行囊千里迢迢从蜀中赶来雁北一般;只是那些东西后来就都随着带在身上,如今人尸骨无存,这些林林总总的自然也都没了,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至于唐小军,就更没有什么东西留下。他用的都是唐钧的,走却比唐钧走的还利索,干脆连个皮囊都没剩给他。

 

薛铮低头看着宽大平整的包袱皮,装着两支小药瓶的独当一面搁正中间显得那么可怜,汪洋里一叶摇摇欲坠的孤舟似的。他不由得想,唐家堡给弟子们批墓地的规格都是怎样的,是按着资历批还是按着功勋批?可不要是靠遗物多少来划坟圈子,衣冠冢本来就大不了,唐钧留下的东西那么少,连个千机匣都没,不知要被埋到哪里去,会不会寒碜?

——可不能太寒碜,他一个碑里头埋的是两个人,唐钧好静唐小军好动,怎么不也得大着点,不然怎么住的开?

 

薛铮想了想,把金耳扣摘下来,放进独当一面里。

坟里头应当有点值钱的东西压一压,这样好。

 

他把包袱打好拿出门去。来领遗物的唐门弟子已等候多时,微微拱手给将军问了好。

薛铮回了一礼,把东西递给他。唐门的人大约都不爱多话,这便要走了;薛铮叫住他,问了句:“他……会被埋到哪儿?”

 

“得看他家的坟地在哪儿,有自己家祖坟的就埋祖坟里去,没有的大多都埋到幽冥渊或黑山谷。”

 

“那能让人去看么?”

 

“祭拜?”那唐门弟子点点头,“自然可以。将军若想来随时来就是了,平时也就我们有相熟的同门能想着去扫扫墓,也怪清冷的。将军有心了,要来祭拜只需先去管事处查询名册,看看他最终落在哪处,让外堡弟子领着去便是。”

 

“好,多谢。”

薛铮送那唐门弟子出了苍云堡,望着那藏青色的背影消失在雪野尽头。

 

其实想想,这不一定就是坏事一桩。

唐钧是早便没了,唐小军却说不准逃过了一劫。

他本就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万一经此一难机缘巧合就回到他来的地方了呢?

这事难说得很。

 

只不知他若是回去了,还能不能记得在这里的事。

还是别想起来了。千年之后的事情唐小军说过不少,千般好万般好的,还想这要什么什么没有的冰天雪地作甚。

 

薛铮掉转过马头,不期然间想起一段音律。

唐小军唱的那首歌,他有些地方听的不是太懂,但始终记得有一句话,是说每天想他一次还是怎么的。

而他现在确实每天都有想他。

 

“驾——”

 

雪上空留马行处。

 

 

[怨憎会]穆则帕尔,唐河

 

 

——不行,我不同意。

唐河冷冰冰把话撂下: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我没指望他有什么光耀门楣的大出息,无需你费心操练。

 

你能指望他什么,你跟阿卡两个胸无大志的过到一块儿去了,自然守着你们的安稳日子就心满意足。

穆则帕尔讥诮一笑,湛蓝的眼微微眯起,还是多年不变的轻慢语调:怎么,两个废的还不够,非要把小的也搭上?

 

唐河嗤笑一声:废有什么不好的,有人能耐得很,不还是要靠废的去救。

 

穆则帕尔听了这话却未动怒,这些年下来他多少也在和碎风反反复复的切磋中把心性磨了磨,不至于让人一戳就爆。他看着唐河,微微勾起唇角:是啊,所以你看我尚且还要努力不让你们这些废的瞎操心,小东西自然也不能落下——喔,对了,我没要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罢了。

 

言罢穆则帕尔施施然向外走,唐河看他赤羽披风曵地款摆,恨得牙痒,拍案站起:穆则帕尔,你别太过分了。

 

我个做叔叔的,关照关照侄儿有什么过分,都是一、家、人。

穆则帕尔微微侧目,肩上赤瞳的狼首将笑意中懒散的傲慢遮去,只露出一个骄矜翘起的唇角,余下一字一字咬的清晰分明:嫂,嫂。

 

 

唐小虾从外堡出师,穆则帕尔此来唐门将他接去恶人谷,说是要留在身边指点。

 

萨比尔倒是无可无不可,问了问唐小虾的意愿,孩子既愿意跟小叔叔走他自然不会拦着,多学点东西也没什么不好。

唐河则是完全反对,跟唐小虾彻夜长谈,该说的说尽了,却只得了孩子一句话——

——父亲为什么不愿让我去恶人谷呢?

 

唐河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不是不能去恶人谷,只是不愿让唐小虾跟着穆则帕尔去恶人谷。

 

他跟唐小虾谈今后,谈乱世动荡江湖风雨,偏偏对最关键的、要带他走的那个人避而不谈。

他知道,这孩子从小就对穆则帕尔十分崇敬,因此即便原本是颗安土重迁的心,也会愿意为了小叔叔而波折。

有些话,他不能对孩子说。

 

他要说什么?说小虾你不能跟穆则帕尔走,穆则帕尔那人信不得,这一身好皮囊好刀法都是惑人的障眼,掀开了底下的血肉都冷绝了坏透了,你不能跟在这样的滥人身边。

没人比你父亲更了解这一点。

 

可是他无法告诉他,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他赔上自己整个青春年少的好时光去领略了一场叫做穆则帕尔的赴汤蹈火,悔到肠子都青了,不能让他涉世未深的孩子再去重蹈覆辙。

——哪怕他的孩子可能并不像当年那个傻愣愣的他一样怀揣着同般心思。

 

可憧憬和爱慕又有什么分别!他当年整颗心脏里都装满了这两样情感,到头来不还是看到那人就咬牙切齿,恨得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扔在地上狠狠地碾上两脚。

穆则帕尔此人最擅长摧毁旁人的倾慕。

 

可他终究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唐小虾选择的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前车之鉴就去断言这条路是错的。

 

 

穆则帕尔没有立刻带着唐小虾回恶人谷,而是先带他去了一趟大漠,看自己成长的地方。

他带他走过一望无垠的沙原,看过天上璀璨的星河,穿过千年不腐的胡杨林,告诉他这些东西对他有如何重大的含义,它们使他变强。

 

唐小虾听得懵懵懂懂。大漠于他而言太过广袤,并非他一朝一夕间能够领会。他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这里的一切都很神秘,很壮阔。

他沿着思浑河岸奔跑,白沙软的陷脚。穆则帕尔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走,他换下了在恶人谷时缀饰的披风华饰,穿回了雪白的明教衣袍,风帽轻垂颈后。

 

跑累了,唐小虾站在河岸上,回头望向他的小叔叔,眼睛里亮闪闪盛满了粼粼的月光:这儿真美啊,父亲给我讲过他游历的很多地方,却没有说过这样的景色。

 

他没来过,自然讲不出。

穆则帕尔微微一哂。冥冥之中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年轻张扬的明教杀手眼中有青涩未褪的温柔,他在对一个唐门弟子说,来我的家乡,我带你看又大又好的月亮。

 

可惜了,原来你不是那个能跟我一起看月亮的人。

他大度地笑了,将那些破碎的陈旧画面扔进风里,任由它们被吹散在远方。

 

 

TBC

 

 

(下次更完[求不得]和[放不下],[求不得]我觉得不用猜,感觉就是写在某人脑门上三个斗大的金字==[放不下]你们可能猜不到:3就不有奖竞猜了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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