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艳

【唐中心/唐明双唐】竹涛时雨录 之 染尘身(中)

[之五·染尘身(上)] https://yanyangziruoshui.lofter.com/post/45d568_11f7a155  ←上篇在这里,因为放了一张图片导致没有办法写标题,我现在看着主页凭空冒出来一个(中)简直要难受哭了TAT

 

 

[之五·染尘身(中)]

 

 

唐厉鸮一早推门出来,还未跨出门槛就险些跳上房梁。

他门口地上整整齐齐排了一溜死耗子,约莫得有七八只,从大到小从肥到瘦,怕是把人一窝都端了来。

唐厉鸮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就觉得呼吸困难起来,直着嗓子喊了一声:“唐之鹦!”

 

打对面房里传来竹床吱吱嘎嘎的响动。一会儿那边窗子支了起来,先是把窗台外头摆着的用来调毒的瓦罐咣当撞下去碎了一地,唐之鹦裹着单被的脑袋迷迷瞪瞪地从窗里露出来:“怎么了?”

 

“是你干的吗!?”

 

“什么就是我干的……?”唐之鹦揉了揉眼打个哈欠,支起身子探出窗来往他这边看,“……嚯!好家伙……不是,哥,虽然昨天你说咱这里不可能有耗子,但这也不是我为了反驳你而特意去逮的——我长这么大都没一气儿见过这么多耗子,虽然是死的。”

 

“……那你过来帮我弄走。”

 

唐之鹦好整以暇地趴在窗台上,托着脸道,“唉……我刚听见是不是我的罐儿打了?”

 

“……我给你买个新的。”

 

“入秋了,我该换厚被了,这个薄的得洗一洗晒一晒收起来——”

 

“……我给你洗。”

 

“那哥顺便把我那两套制服也洗了吧!”唐之鹦嘿嘿一笑。下一刻就穿着短打寝衣抱着堆制服被单开门冲了过来。他一步跨过唐厉鸮门前那一排鼠尸,把东西往唐厉鸮怀里一塞,“辛苦了!”

 

唐厉鸮抱着他的衣服被子脸色发绿,“麻利点儿。”

 

唐之鹦吹了声口哨,“多大点事儿。”转身去提耗子尾巴。

 

唐厉鸮只看了一眼就想吐了,“你戴个手套去啊!”

 

“一会儿洗手不就行了?”唐之鹦把那些鼠尸提着尾巴捏在一起,作势往唐厉鸮眼前凑,“看,所有老鼠身上都有一道致命伤,就在咽喉上,一招制敌,一击毙命,是何等锋利的牙齿、何等矫健的身手!根据名捕唐之鹦的判断,咱们这附近——有一只很凶的猫。”

 

“滚开,我吐你衣服上了啊——”

 

唐厉鸮大早晨起来被倒了一天的胃口,饭也没有吃直接绿着脸叫上唐清鱼去演武场练习。午休时唐清鱼去集上买饭问他要不要带,唐厉鸮脑中仍被鼠尸盘踞,痛苦地谢绝了。

趁着唐清鱼去吃饭,唐厉鸮打算回去把唐之鹦早晨扔给他的一堆脏衣服洗出来。走到别院门口他看见梁思家的狸子蹲在墙角,呆呆地不知在看些什么。唐厉鸮警惕起来,心说莫不是唐之鹦把那些死耗子丢在了墙根里,结果把人家的猫引了来?

他只大略想像了一下那狸子大快朵颐之后留下的尸骸狼藉,觉得那副景象能把自己逼疯,忍无可忍回房拿了围裙、手套和蒙面巾,把自己活生生包成要去天一剿灭毒尸的模样,怀揣着壮士断腕的心往墙根里靠拢。

 

那些死耗子确实是被遗弃在了墙角,不过唐之鹦还算有良心,挖个坑将它们掩埋了。但不知是不是埋得浅,狸子循着气味稍一扒拉便全部露了出来。

狸子数了数,整七只,它围着别院跑了一夜才逮够这么多,却落得这么个下场,着实气馁。

唐厉鸮全副武装拿着一柄铁锨走过来,想将狸子轰跑,又因它是梁思家豢养的宠物不敢动手,只虚虚向它挥了挥,“去、去。”

 

狸子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向旁让了一步。唐厉鸮惊讶于它通晓人性,却也无暇深思,只迅速铲了土往那个坑里结结实实地扣了上去。

那狸子毛都炸开,往他靴边扑。唐厉鸮此时身法灵活不输唐之鹦,两下窜上了房顶,看着那狸子弓起腰蓄力想先跳上院墙再跃过来,哪里会等它节节高升,张开机关翼就飞走了。

——被个小兽围追堵截逼出轻功跑路,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唐厉鸮自觉断了那狸子到嘴的口粮,它看自己不顺眼也是理所应当,大不了以后少往梁思家去就是了。没成想傍晚从演武场回来,一进屋就见有人坐在自己榻边。

唐厉鸮一时震惊了,比起屋里进了生人他更在意的是竟然有人狗胆包天碰了自己的床。鉴于多年不曾有人触他这块逆鳞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在直接抬弩打爆对方狗头和拿子爪勾过来再打爆狗头中间举棋不定。这只不过是把血溅在自己床上或自己房里地上的区别而已,不论哪一种都让他发自肺腑地抗拒。

 

然而对方却并不知晓唐厉鸮内心的挣扎,倒是率先发难,站起来控诉道,“你为什么把那些耗子埋了?我好不容易才抓来的——你们这个地方邪了门了,耗子少的可怜。”

 

不埋留着风干了过年当腊肉吗?!唐厉鸮心中咆哮,转念却是一惊。

——什么叫你抓来的?

 

此人一副明教入门弟子的打扮——当真是个入门弟子,新的不能再新。唐厉鸮虽然成名有了挑任务的资本后没怎么再往西域跑过,但也大概知道在明教即便是低阶弟子,腰间那条绸布的颜色也有所区别,橙黄和绛紫都是多少有了些资历后方能换上,而眼前这人所佩砖红长带是一入门时发放的。

再看他年纪约莫和唐清鱼差不多大小,一头黄褐色的卷发扔在一众同门里怕是转眼就找不出来,身量还不似明教弟子普遍的高大。唯一能让人勉强记住的只有一双琥珀色的猫儿眼,又大又圆。

 

那明教弟子还待上前咄咄逼问,只觉突然手脚一麻,直挺挺倒了下去。

唐厉鸮上前把子爪母爪链条从千机匣中拉出来,分别牢牢缚了他的手脚,这才将扎在他颈间的迷神钉拔出来,“虽然不知你是什么东西,但既然能被暗器所伤,想来这身体不是假的。”

 

“我……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能是什么东西?”

那人被缚着趴在地上,声色委屈。

 

“什么东西我不敢说,但长了这么一双眼睛,总不会是个明教弟子罢?”

唐厉鸮捏着他的下巴将脸抬起来,直视着那双猫儿眼——

——那瞳中有道细黑的线,分明就是一双兽的眼睛。

 

“我就是明教弟子,你把我身上这个链子解开,我魂锁给你看。”

 

“解了你让你魂锁我?这买卖好不划算。”唐厉鸮被他逗笑了,“早就听闻明教弟子信奉的明尊怜爱世人,却没想到大爱无涯至此,只要幻化出个人的驱壳就能成为教徒受到庇佑?”

 

地上的人原本还在左右扭动挣扎,听闻此言不再动弹,严肃道,“那是自然,我的心向着明尊,就是他的信徒,所以说我是明教弟子有什么不对?”

 

“首先你得是人,其次才好说你信奉谁。”唐厉鸮道,“你在是人之前,是什么?”

 

“……狸子。”

 

“许库尔养的那一只?”

 

那狸子点点头,“我是被阿娜捡回家的。前几天他回去,我才知道他在唐门安了家,本来想偷偷跟着他来,没想到阿娜直接将我送给他养,省了不少事。”

 

唐厉鸮听它称呼许库尔的母亲直接为“阿娜”,心想这不就相当于和许库尔兄弟相称?不禁觉得十分好笑,“你一个信明尊的狸子,要来蜀中干什么?”

 

“就是来找你的。”狸子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大漠,那个被沙暴埋了一半的断墙下,我不知道你去做什么,但是我见过别的穿着和你一样衣裳的人,我知道你是从很远很远的唐门来的,而你们那里的人都很可怕的样子,只要露面就会杀人。当时我躲在一个石灯笼底下看着你,你居然用水囊里的水来洗手!大漠里的水那么珍贵,有多少朝圣者渴死在你脚下那条路上,可你居然倒水来洗手!”

狸子说到此处有些激动,唐厉鸮蹙眉想了想,确有此事,那是他唯一一次去西域做任务,就因为这个打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接过去西北的单子。

“我当时气的想跳出去挠花了你的脸,但是又怕你腰后面挂的那个长匣子,就想等你休息了去把你的水囊偷走。后来又来了一老一小两个朝圣者在断墙下面休息。那个孩子大概是太久没有喝水了,我想她可能撑不到圣墓山就会死掉的,没想到你竟然把你的水囊给了他们!”狸子感慨到,“我当时正在化形的关键阶段,若是那一老一小渴死在我面前,我的道行肯定要受到影响的,幸好你救了他们。”

 

“还好吧,也没什么,反正对我来说也只是用来洗手的水而已。”唐厉鸮淡淡道,“风沙太大,那水囊里面沉了些沙子,我是肯定不会再喝的;但他们当时那么看着我,我就送给他们了——你就为了这件事来蜀中?”

 

狸子点点头,“谢谢你当时救了他们……还有就是觉得你很奇怪,宁可自己不喝水也要洗手,这样的人实在太少见了。可惜我再也没在明教见过你。”

 

“我也不会再去明教的,那个地方不适合我生存。”唐厉鸮言简意赅道,“既然你是一只成了精的狸子,还很看重你的道行,想来也不会在唐门作乱,那我现在就给你解开,你自便吧。”

 

那狸子被解了身上的束缚,活动了一下手脚,“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把我送给你的谢礼扔了?”

 

“什么谢礼……耗子?”不提还好,提到这个唐厉鸮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宁愿渴死也要洗手的人,你觉得他会喜欢死耗子?”

 

“这有什么关系,耗子还可以吃呢。”

 

唐厉鸮只觉得胃袋里一阵翻腾,“……不需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此别过吧。”

 

“那怎么能行,我总要报答你一下。你喜欢什么?不要耗子的话,鸟可以吗?我给你抓鸟来。”

 

“不用!……你如果真的想做什么的话,帮我找个人吧。”唐厉鸮道,“狸子的嗅觉怎么样?”

 

“挺好的,你要找什么人?”

 

唐厉鸮领他去唐六蝠房中转了一圈,“我们在找这个房间的主人。”

 

狸子从房中转了两圈,打开衣橱去闻唐六蝠衣服上的味道,又去榻边嗅他的枕头。

“我记住这个气味了,如果找到的话回来告诉你。”

 

“辛苦。”

唐厉鸮带他出去,重新把唐六蝠的房门关好。他见那狸子期期艾艾的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许库尔以为我只是一只普通的狸子。”

 

唐厉鸮看了它一眼,“我不是多事的人,你大可放心。”

狸子放下心来,凭空从手中化出两把弯刀,运起金虹击殿飞上房顶。

“……你还真的学了明教的功夫。”唐厉鸮失笑道。

 

狸子在夜色中翘起嘴角,颇为自豪道,“我在明教的时候叫莱珀卡。我自己起的名字。”

说罢它扭身又变回了一只真正的狸子,越过屋脊不见了踪影。

 

 

内堡中敏堂后有几个院落,与别院暗影们合住的一个套院不同,斩逆堂的骨干皆有独立居所。

唐之兰推门进屋。房中昏黑一片,他好整以暇点起灯来,随口问道,“你这样好吗,你们那一群乌合之众此时大约都在为年底对战潜心准备,你在这里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以你现在这副德行,只怕也无需到时我出手干预了。”

 

床帏之中动了动,片刻后拉开了一条缝。唐六蝠在灯影之中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神情颓靡,发丝凌乱,“那正好。反正你也不愿帮忙。”

 

“好让人心寒的发言。”唐之兰笑道,走过去勾了勾他的下巴,“我可从没不让你喊鹦的名字,难道那不算帮忙?”

 

“我可没让你帮这个。”

 

“但你也没拒绝不是吗。”唐之兰撩起床帏从榻边坐下,悠然道,“今天表少爷来敏堂找我。”

 

“心念?他找你做什么?”

 

“问我有没有见过你。”唐之兰饶有兴致地望着唐六蝠的脸,“他既然找到我来问这件事,恐怕是觉得十拿九稳。不得不说,这位梁少爷确实很有一套。我现在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劝怀智先生把他收进斩逆堂来了。”

 

“你怎么说的?”

 

“再怎么说我也得称他一声少爷,难道我能对少爷说谎吗?”唐之兰看着唐六蝠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十分满意,“不过我没有说的那么详细,比如你在我这里做了什么……之类的。我让他放心,他看起来也确实挺放心的,想来有两位先生在上,他明白我不可能对你不客气——天地良心,我对你岂止是‘客气’,简直礼遇有加了,是不是?”

 

“你对‘礼遇有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唐六蝠哼了一声。

 

“是么,周公之礼、云雨相遇,难道不是礼遇有加?”

唐之兰笑出声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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