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艳

【双羊唐】凶年（十三）

平平一语，看似波澜不兴，落在心头却仿如春风化雨，浸润无声。

唐数九定定望着他。

无为而无不为，是谢开的自在逍遥。

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是他的不灭天道。

想去做于是就去做了，想坚持于是就坚持下来了，有些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谢开低声驱马向前，唐数九紧随其后。他望着前面人挺直的背脊，心头是熟悉的悸动。

他也曾想过，谢开这样的人应当身在浩气盟，身负三尺冰雪，凡尘纤毫不沾，良善而通透，是泽中莲，天边月，让人愿意永远遥遥望着他。

可现在他又觉得，谢开确实是应该在恶人谷的，是要在恶人谷的。

泽中莲根植于泥淖，天边月常有阴晴圆缺。可谢开不是这样的，他始终温端中正，却绝不会将自己桎梏于一个地方。

和而不愚，自然坦荡。

一行人奔往烈焰庄后山，唐殷枫带的队伍竟早早等候在那里。唐数九不禁暗自咋舌，需知红衣营地比他们清缴的凤翔义庄更要远数十里地，唐殷枫带的队着实惊人。

走近一看，除开原本的恶人队伍，还多出一辆囚车，里头五花大绑着一名红衣教徒，看衣着装束约莫是名大祭司，被堵了嘴巴吊锁在囚车里，随着挣扎抖得铁链哗哗作响。

李啖冰奇道：“怎么还捉了个活的？”

“留着回枫华谷去宰了尝鲜。”唐殷枫大笑，“官儿最大的当然要现杀现剐，以儆效尤。”

——当然这种人也是恶的，从里到外彻头彻尾，没跑了。

唐数九心道。

出了长安地界东行便至枫华谷。到了自家地盘唐殷枫便更加如鱼得水，率队直奔枫湖寨老家。用他的话说就是在枫华谷当停步休整，毕竟他的地界干净，清无可清。

唐数九之前是在恶人的红莲岗据点被捉了去，离枫湖寨很近，对唐殷枫治下早有耳闻，知道这倒不是他胡乱吹嘘。

押来的那名红衣祭司也着实下场凄惨，死后还被唐殷枫挂在荻花宫旧址口，远远看着十分可怖，确实很有震慑作用。

漫山枫红如血泣，唐殷枫从高高的宫殿飞檐跃下，额发纷飞而起，眉心的七裂赤枫纹妖异绽放，整个人简直就像是由这枫华谷幻化出的灵魅，张扬恣肆，冶艳无两。

李啖冰不知从哪摸出一柄拂尘，持在手里和真事儿一样对着荻花宫前的尸身摇摇头。队伍掉头回走，唐数九经过他身边时低声道，“少猫哭耗子了，这事你也不少干罢。”

“怎会，贫道在小唐心中莫非就如此心狠手辣？”

“你这算是在骂你的同僚？”唐数九似笑非笑看着他，李啖冰少见地被他塞了一下，唐数九在他这终于扳回一城，心情大好，“怎么，缺德事做多了连你们恶人自己都互相瞧不上？——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纠结，毕竟诛杀红衣算是替天行道了。”

“小唐这是在安慰贫道？”

“这人青天白日的怎尽说梦话。”

二人一句句你来我往，未曾留意周遭动向。变故便是发生在一瞬之间，枫林之中有人飞身而出，速度之快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李啖冰反应过来后伸手拔剑，已然晚了一步，只听风中一声龙啸骤起，队首的唐殷枫直接被一式亢龙击落马下，顿时一片骚动。

李啖冰和谢开两人剑已出鞘，唐数九隐去身形持弩瞄准骚乱处。却听唐殷枫一声咳喘，“吵吵什么……咳咳——”

唐殷枫从地上爬起，偏头吐掉口中残血，咧嘴笑了：“让本座看看，是哪家侠士这么大的气性？”

TBC